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瑪塔諾的寫在前面:
       對於前前後後在文山生活了五年的我來說,我喜歡正午前後的文山,那是彷彿被遺忘的鄉村只剩老人的氣息,氣若微絲,連站在興隆路上都數不到幾輛車的時候,穿上一件鮮麗的洋裝走在與陽光唱反調的騎樓下,便能得到超人般的力量,自覺與眾不同。我喜歡深夜的文山,知道哪裡有重重的隔音門,而門後正行進著什麼被刻意遮掩的行當成為內心狂喜的秘密。我喜歡周末向晚,來休閒的人都散去後,文山重重地吐出一口氣,此時我倚在自己的陽台上,聽,二牌樓房外的興隆路上是236還是0南經過。
 
 
 
 
文山

聽說住在文山區,尤其是木柵一帶的人們,壓根不曉得這個祕密。「文教區」這個別稱,就像是近水樓台的盲點,遮蔽了某種程度的現實。所謂的文教區一旦入夜後,可就完全不是表面那回事了。

路上的招牌,鱗次櫛比映入人們的眼前卻視而不見。真相永遠都在,只是悄悄隱遁在光天化日之中。趕往市中心打卡或通學的上班族和學生(還有一貫早睡早起出門買菜湊熱鬧的阿公阿婆),七早八早就出門。機車公車汽車,導致木柵路總是塞得要命,而且愈往景美捷運站一帶愈嚴重;索性改走興隆路,一樣,愈接近公館,車陣愈長喇叭愈響。當然也是有反方向湧入邊境的人潮,主要以世新大學、政治大學的師生為主體,不過湧入者的比例倒不如向外者來得驚人。

通常,聰明的人想必不會在這時候出門,但身不由己的人往往不得不在這時候出門。

因此,那些奇異的店招,彷彿用檸檬汁被書寫在白紙上,瞬間便隱形了起來,和白晝的車水人龍相安無事。緊接著到了傍晚,又是一波類似於清晨蜂擁的擠壓盲動。只是方向顛倒過來。鄰近河堤的安親班放學後,此起彼落的喧鬧,夾雜著上班族、(沒補習的)學生們,時而沉重時而輕快地趕回家做菜或吃飯的腳步聲。而另一群下了課連忙轉戰南陽街補習班的學生,甚或加班開會應酬的上班族,屆時將成為第三波人潮,並以最為疲懶的姿態,返回漸漸寧靜下來的邊境。

第三波人潮,或離開捷運,或下了公車,或開著篤篤篤的排氣引擎聲劃破寧靜進入大樓地下的車庫。在這之後,整座文山區就更加沉靜了。這時候,大概已經十點鐘左右。錯綜小巷裡的老舊公寓,必定會有哪家孩子青澀的練琴聲,可能是蕭邦或貝多芬之類的,甜甜地飄散在空氣中。下水道緩緩流著沐浴過後的熱水氣,遠方有意無意壓低的交談聲此起彼落,一切幾乎狀甚安詳地為睡眠鋪底。

循規蹈矩的系統即將熄燈。另一個不寐的世界華麗地開啟。

滷味攤、炸物攤、飲料攤、永和豆漿、薑母鴨、羊肉爐,總是適切地安慰著生理時鐘顛三倒四的夜貓子。這時候,十一點才剛過。木柵路、興隆路、木新路上,只剩少數想要加速油門卻又被紅燈戛然喊停的車子,心不甘情不願的煞車聲,在如果凍般凝止的夜中,異常響亮。

這時候,那些原本奇異地在日光底下隱而不現的店招,在闌珊燈火的細煨慢烤之下,如同欲說還休的浮水印,一點一滴畢露出原形:美華KTV小吃、香美人、夜文山、佳人OK、麗都KTV、東方巴黎、羅馬情人……

氣密式的黑色推門,重重阻絕了燈火內部的動靜。夜中的木柵,像是飽漲慾望的海洋,連綿著潮騷。當輕盈的門把無聲地被推開,復古堂皇的七彩霓虹燈以放射狀旋轉著,飲食男女,載歌載舞。這種有別於白日的店招,像多元的生態動物園,界門綱目科屬種,悉數涵納在一起,暗示著耐人尋味的情節。

你實在很難想像,這幾近偏僻的邊境山城,怎會擁有如此懸殊的風景?俯仰之際,儼然桃花源。或者說,國王的樂園,與國王的新衣,同義。有一種電影拍攝的手法叫「日光夜景」,恰好作為此情此景的註腳。

你極度喜愛這個城市的風情萬種、兼容並蓄。你一度忍不住發揮胡思亂想的天賦──這神奇的邊境啊,若是作為推理小說的犯罪場景,將會有幾種道貌岸然的可能?那足以被輕盈推開的屏幕裡,正醞釀著怎樣舉重若輕的故事?

看不見的城市,文山之夜,持續上演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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